ID492518274

【秦川】弱水-2

终于有一对东凯脸让我发挥年下了！
OOC的话请见谅。

这一年雨水丰，傻子常捧着饭碗蹲在檐下看雨，范川伤了内腑不能久坐不能受凉，大多数时间还是呆在屋里，正好也把事情捋捋顺畅。他是不可能留在这里的，侥幸鬼子几次搜捕都没冲到这块儿来，但是这也不是他的容身之所。
遭难之时寄人篱下实在是不得已，好了怎么还能赖着不走，不谈外来户在这种铁桶般的小村庄落脚多难，他也不是那种庄稼的料，说不得还是要另寻出路去。
傻子看会儿雨就要转身看他一眼，像是怕他跌了摔了消失了，目光惴惴像只守着窝的小狗。范川觉得有趣，心里有点发软。这傻子本和他是毫无关系的，他想若飞子一家能容得下，就把他托在这里了。
傻子虽傻却不是愚笨那种，有把子力气，也不会白吃住。大不了，范川摸摸枕下的配枪，这枪是大帅赏的，那以来跟了他这么多年未曾离身。即便最后他也将它绑在后腰上，被救后飞子想必也认了出来，规规矩矩给他放在了枕下。大不了就把这个抵了吧，算是给傻子换个安身立命之所。
范川出着神忽然被阴影笼住，抬头才发现傻子站到面前了，把捧着的兰花边大碗往他手塞，里面是剥好的卤水蚕豆。傻子十个指头给豆皮染得乌黑，面上也摸了一条还不自知，对他笑得讨好：“你吃。”
范川接过来拈了一粒入口，鲜咸生津开胃得很，一咬开香味就四散，傻子看着直咽口水。范川笑着又拈了个递到他嘴边，失血还未补齐的指尖泛着白，让他修长的手更像白玉雕似的，傻子呆住了，范川把蚕豆往他齿间一抵，指头就触在他干巴巴的唇上，笑道：“你也吃。”
傻子的脸轰地红了个透，嗷地一声咬住蚕豆就转头跑出檐下去了，范川莫名地看他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眨眨眼摇摇头继续吃蚕豆。
那头傻子叼着蚕豆一路顺着檐绕到房子背后，靠着土墙喘了会儿，把那蚕豆吐在手心里看了又看，才一点点慢慢吃下去。然后把屋后矮墙下茅草堆里扒拉出一个破缸，缸里浅浅蓄了漂着泥的雨水，底下也沉了厚厚的枯叶污泥，他也不嫌脏撸了袖子左摸右摸在靠墙那面抽出块青砖，伸手进去拍了拍才放心，是那个本藏在他棉衣里的包袱。
再回屋的时候范川已经团在炕上睡着了，他失血过多一天精神不长，也揣着快点儿养好的心思从不强撑。傻子把手抹净了悄悄蹭过去，趴在炕边上看着范川睡着的模样，被他轻缓的呼吸喷到睫上有点痒，抬手揉了揉眼睛又瞥到范川的手，白生生的结的痂都脱了有些浅浅的红痕，微蜷搁在脸边上，和包袱里那件娘说比命还重要的东西相似的润泽。傻子想摸摸又不敢，只能紧张地瞅着范川的脸，偷偷拿指尖去轻触，摸到一下就欢喜地笑起来。真傻，装睡很辛苦的范川心想。

范川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天气也越来越暖和。飞子往城里打听过一趟，才知道原来那一票鬼子没活一个，这笔帐全算到了正规军头上。炸火车之后面馆还是好好开着，就是丢了老板。伙计小四平时看不出竟是个仁义有胆的，硬是对外说老板出去探亲了，生生把店铺撑着。
范川心里感动，却也知道回去不得了。让飞子拿着他的配枪去提了一半的积蓄出来，剩下的全部留给了这个衷心的小伙计，告诉他，范老板找到亲人了，不回来了。
寻回的钱说多不多，在乱世里也算有个依仗，范川在油灯下一点点卷好包严实塞进裤腰上的贴身内袋。把匀出那部分点了点，对傻看着他的傻子说：“傻蛋，帮我把飞子哥叫来。”
飞子捧着饭碗来了，这几天捡麦种忙得脚打后脑勺，饭也没法子按点吃。他一进门看着穿得整整齐齐的范川在油灯下按着额头想事情，心里一突。
“来了？”范川把他让坐下：“才吃啊？”
飞子点点头愣愣地把饭咽下去，看着桌上那堆东西。
范川笑笑把钱推给他：“我俩就不拐弯抹角了，大恩不言谢。这段日子也给你添乱了，我现在也好了，准备今儿晚上趁夜就走了。”
“去，去哪儿啊？”
“往南去。”
飞子手足无措，站了又坐，他不敢开口留，因为他既做不了主也无法保证范川留下就真的好。只是死命地把那沓钱推回去。
范川笑笑把他拉住：“别跟我推，这些根本换不了我一条命，是弟兄的就该懂我。我走了你还要好好过，好好活，才对得起死去的人。”
飞子不动了，范川猜得不错，多养了白吃饭的两口人还都是大男人，家里确实快揭不开锅了。可他宁愿自己少吃多干也不饿了范川和傻子，他婆娘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为了不让女人闹到范川面前来，不知道挨了多少挠。
“还有这个。”范川把配枪从后腰掏了出来，搁在桌上。飞子轰一声就站了起来，笔直地，就像当初刚进亲兵连那个愣头青，枪都握不住，是范川手把手教出来的。
范川笑了：“干什么，放轻松。”说着拿手指顶了顶枪托：“世道乱了，留着防身。”
“不，不不，范副……我不要，这个不要！”
“你听我说，傻子就留你这儿了，给他口吃的别让人欺负他就行。”他扭头看了看檐下高大的阴影：“这些日子他一直陪着我，人心都是肉长的。”
憨实的汉子眼里流下两行浊泪，他想起那些意气风发的岁月，像是上辈子的事情，可是面前的人却如同战胜了时间，永远是那个骄傲的仁义的风骨不折的范副官。
“范副，傻子留下我当他是亲弟弟，你放一百个心。枪我不要，一路上前途未卜，你也让我放点心。”
范川的眼底也有些发红，点头收起了枪，他没发现檐下高大僵立的影子早已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