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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意会 不可言传

【秦川】弱水-3

要过上二人世界咯。


飞子急忙忙地走了,饭碗都忘了端,说回家里打点一下再来送范川,曾经挺拔的青年如今微佝着身,被繁重的生活压弯了腰。范川摇摇头把多余的善感驱开,发现到处都看不到傻子,一般天黑了傻子是不会跑出去的。
绕着屋子找了一圈儿没见人,范川忽然想起立在檐下高大静默的影子,他想傻子大约是听到了要把他留下赌气跑出去了。
范川知道傻子其实不傻,至少不是寻常那种傻,这种人约都是遇到什么大变故,郁结堵了心窍。他不晓得傻子有什么过往,却舍不得这么个赤若稚子的人再吃苦受罪。或许留在这里也不过苟且,但至少能活。
范川低头又从贴兜里数出一沓的钱扣在飞子留下的碗里,并非信不过兄弟,只是再图个安心。
外头夜渐渐冷了,村庄沉在深深的暮色里,范川还是有点担心,遂出了矮土墙沿着踏倒的杂草找。终于在一方茅草堆后头看到傻子,那么大个儿团成一卷儿缩在枯干的草垛里,把什么紧紧抱着护在肚子上。
范川躲在树后头看着他,风把顶上树叶刮得哗哗响,他听不清傻子絮絮在说些什么,好像对着怀里的东西在说话,声音有点呜咽像是哭了。范川心里抽痛了一下悄悄退开了,傻子呀,他叹了口气,别怪我。
飞子再来的时候,傻子还是没回来,范川说让他躲躲吧,天亮了记得找回来就好。出得门才发现飞子牵来一架带蓬的驴车,黑驴水色不错正是飞子家里拉磨那头。范川愕然地看着低头露出脖子脸侧新鲜抓痕的汉子。
“范副,这里偏山僻壤的,要到有火车坐的地方你总不能靠走。东西不多,就一些饼几件衣裳,是兄弟最后能给你倒饬的了。”
那年月的农村,牲口比人命轻不了多少,范川眉心一酸不知该说什么,飞子倒是豁然地牵了驴引着他往村口走。月亮高明挂天际,清亮的光把影子嵌进泥土地里,车辕声滚在一片寂静里。飞子让范川坐在车上自己慢慢在前面拉着驴走,迎着月光就像曾经他帮范川牵着高头大马,走过峥嵘岁月。
“就送到这儿吧。”前面就是村口了,范川轻声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飞子点点头,回头看他:“保重。”
范川笑笑接过细鞭轻轻一挥,小毛驴四蹄叩踏跑起来,从此恐怕再无归期,只剩月明千里不改。

土路曲折,夜风里尽是烧稻的味道,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东方开始浅浅发白,藏蓝和烟白的交际越来越浑浊,黑夜渐渐退去了。沿途的田间地头已经有勤耕农人的身影,路上也不再是只有他一驾车。
范川歇在路边,准备进篷车里拿点儿饼子充饥,帘一掀愣住了,蜷在草筐布袋中间那么大一个,不是傻子是谁!
傻子被光线扰了眠,揉着眼睛醒来一见瞠目结舌的范川打了个激灵,马上滚起来抱紧怀里的包袱可怜巴巴看着他。范川的头一阵痛,昨夜光顾着离愁了,竟连这傻子什么时候躲进车里都不晓得。
“你怎么在这儿!”
傻子垂着头嗫嗫嚅嚅说着话,范川听不清干脆爬上车里:“你说什么?”
还没坐定就被塞了硬梆梆的东西进怀里,傻子扁着嘴看他:“给你拉车。”
“啊?”
“拉,拉驴车。”傻子把那包东西又往他身上按:“给你。”
范川才发现那是傻子一直带着的包袱,摸着不轻特别硬,像是件什么器物。
“都给你,我拉车,别不要我。”傻子一气说了好长的话,也不管人听不听得懂,像个小狗儿似的一脸可怜样。
范川叹了口气,摸了摸傻子粘在一起的额发:“你咋能就这么偷偷跟出来呢,飞子哥找不见你要着急的。”
“我说的,说的。”傻子急地直抓头:“小舅子!”
“好好你别急慢慢讲。”
原来傻子抱着他的包袱哭完,就跑去和飞子小舅子说要跟范川走,还不许小舅子去告状。飞子小舅子也是个少一窍的,觉得傻子忠心耿耿,这种浪迹天涯的桥段帅极了,竟然就帮着傻子。
好嘛,这都走了大半夜了,送回去也不是不行,不过看着傻子那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不知道费了他多少可怜的脑筋才想出来的法子。范川想既然这么要跟着他,或许也是缘分至此。
“真不知道你真傻还是假傻。”没好气地揉揉傻子头发,范川把包袱埋进草筐的最下头:“不要你的,你爹妈留下的自己护好了。”
然后拿了水和饼子出来递过去:“吃点儿东西,车不用你拉,吃饱了跟我学学怎么赶。”
傻子听出来不赶他了,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狼吞虎咽把饼子吃了乖乖坐到车驾边上去。
太阳爬高了立马暖和起来,远远的村庄炊烟袅袅,范川吃着还没凉透的饼子看着傻子人高马大的背影,心里软软的,原以为要孤身天涯,如今算是相依为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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