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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意会 不可言传

【秦川】弱水-28

脉络说明章,可能有点枯燥。
有些人物有原型,不过都是大致参考,会有偏差。


这年黄梅雨多得近妖,一直下到八月去,雨水过丰对跑码头的来说不是什么好事,长江上许多本来浮见头的沙包岛都淹了下去,增加不少搁浅的危险,只能靠着老船工那双有经验的眼来躲避。如此一来,添了小心速度就比从前慢了许多,少一日多一日赔得都是血汗钱。
权巍抖着油布伞进屋,心里直骂贼老天,再这么下护城河要涝了,到时候进不来船就得靠人靠力气车去下关拉,还好雨天不利于施工,日本人的工程也停了不少时日了,也没太催着材料,不然不得作弄死那些苦力。
一进屋不意外地看到范川在,陪着他老爹喝酒聊天。权巍憨憨地蹭过去,一张本身凶恶的脸上因为他的表情显得挺好笑,他举了举手里的鱼道:“爹,范老弟,我在堤上捉了两条冲上来的呆子鱼。”
权老头立刻嫌弃地挥手:“拿远点,腥死了!”
范川笑道:“这东西好,拿豆酱炖烂入味了下酒得很。”
老权撇撇嘴:“他哪儿会做,烧出来能腥出八里地去。”
“我来吧。”范川站起来,捋了袖子接过那两条被绳吊着的胖头鱼:“左右今天没事。”
权老头挤着三角眼眉开眼笑:“那敢情好。”
呆子鱼是江南常见的品种,整日间趴在水底吃泥的清道夫,所以处理不好容易腥,不过这鱼也怪只要把那根腥筋完整不破损地挑出来,反倒比一般河鱼味清许多,在沿河一带还有个雅名儿叫“桃花痴子”,是说桃花落时粉白的瓣儿坠进水里,平时不动弹的呆子鱼会追着桃花瓣儿竞相争啄,文人墨客道如痴求情爱的人必反其态。范川笑笑,其实不过是因为那时节这鱼最肥最有精神头罢了。握着刮刀在小厨房里呲鱼,这屋子一半建在水上,涨了几天的水护城河已经堪堪快舔到小厨房的底了,若是再涨恐怕要淹水。
撑起的木窗外面大雨倾盆,下得整个盛夏灰蒙蒙地又闷热无比,范川的手浸在冰冷的水里还是出了薄薄的汗,拔腮除鳞,他小心挑去那条腥筋,内脏清掉后又把血和污泥洗净。拿葱姜煸一回香味就出来了,权巍在厨房口忍不住探头看,此时的范川全不像个军人,更不像有人说的一个铁血无情凉薄自私的人。权巍想起初五夜里送走了就再也没见过的秦玄策,无端端地觉得有点难过。
鱼闷在锅里,要入味儿少不得两刻钟,范川让权巍看着火出了厨房喝水去。他今天轮休,可还穿着军官服,虽说脱了外套里面衬衣的料子也闷人得很。新政府财政拮据,汪精卫想发展自己的嫡系又拿不出钱来,现在想从日本人那里抠钱也不是那么容易,日本人要盖神社意图建立神权方方面面要用的钱加起来数额巨大。如今掠夺已经快到了一个极限,老百姓只求能过下去,政府也知道再继续施压局面势必动荡,他们开始把目光放到从前一直安抚怀柔对待的那些巨贾大商身上。
汪精卫避走云南时,曾在当地大肆宣讲“和平运动”于国于民的“裨益”,当时云南王龙云态度暧昧不明,周佛海建言汪精卫秘密接触当地世家,周佛海是搞经济的对钱之于政治的意义相当敏感。当时接触的众多世家商贾大多不欲站队,只有灵石堂一系传承的玉雕大家欧阳氏对汪集团最为簇拥,来往频繁。云缅边境玉产丰富,欧阳家祖上贩玉出身本是最低等的倒贩商,到往上四代忽然出了个辨玉奇才被灵石堂收为门人。时值乾隆年间,盛世玉无价,灵石堂在云南正繁盛无两,和陕中质素阁,京城八风堂并称“三石乾坤”。欧阳家乘势发展羽翼渐丰,竟成了灵石堂的传人,到这一代欧阳博掌门,几代累积之下家底甚为雄厚。
然汪集团不过借道昆明,离去之时龙云仍是态度不清,欧阳博见势却反以厚金相赠,被汪精卫引为知己。新政府政权建立之初便举家跋涉投来南京,精通商道关节又颇有名声底蕴,为汪建立民间商会以控制经济,成了新政府的一根钱柱子。
说到欧阳家就避不开秦家,一黄二秦三欧阳,三石乾坤这一代的传人各有各的境遇。范川摸着茶杯边缘出神,豆瓣的鲜香已经慢慢从厨房飘出来。他下意识按了按胸口那个贴身的小荷包,头一个月秦玄策全无消息,他也关在训练班里头,从开始夜夜想慢慢变得麻木,他甚至想过秦玄策死了,可只要没坐实他就不能当他死了。第二个月权巍才第一次传来消息,尔后隔三差五一次也只能知道他还活着罢了。直到训练班结业,他已经不需要去打听了,因为秦玄策的名字又一次在北边响彻云霄,秦家单传八风堂如今唯一继承了游丝毛雕的秦少爷回来了。而且他还带着龙器,且不问真假为着这个消息,北边儿就开了大小十几场鉴宝会了。秦玄策一点不低调,哪家请他都带着东西施施然地去,也不同人辩真假。他如今是金四爷的义子,陆将军千金的义兄,听说还被日军的高级顾问奉为上宾。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把陆天林和金德赫攒到一起去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能把拜过堂的女人掰成了义妹竟还无人质疑,连陆小姐都一副理应如此的样子。
义妹?范川笑笑,也亏他想的出来。
后来范川终究没跟李士群何洛舟混去,他在训练班阴差阳错被二师封长江赏识,领了军士训练团骑射教训的职务,并兼警卫队长。说到这个封长江也是个奇人,他在南通扯了新政府的大旗落草,号称领了一个军。居然正称了汪精卫的心,借收编之名敲了日本人一批物资,但始终不放心这么一个莽夫带着这个所谓的第七军,便以赏罚并用之名调他来南京在二师领了个团职。这人看着有点混,粗莽之气十足,但是特别能打,枪也用得可以,训练班伊始便把武训这块交由他负责。
“听说中华门外的事儿了吗?”老权开了壶新酒,给范川满上。
范川正想事情,加上外头大雨喧嚣一时没听清,转头微圆着眼望向老权,微失神的模样又清又俊,武训把他晒得有些黑,却一点不显糟污依旧干干净净。老权叹了口气,他开始看见这张和明诚相似的脸也很惊异,曾还问过范川难道没怀疑过和明诚的关系?谁都知道明二少是明大少抱来的。范川当时一愣摇头笑道:“不会的,我家没去过上海,我家也不会扔了小孩。”
老权也不好深说,这世上的事情有千奇百巧,若真的生疑人家自会去挖出究竟,他看范川和明诚竟都是不想深究的模样,他这个外人更不能再多说了。
权巍把鱼盛了出来装了堆尖一碗饭开始埋头吃,权老头嫌弃了他一阵吃得傻多,又叹气自从婆娘和儿媳妇陆续死了儿子就有点愣,也不是说傻,只是好像想的事情少了力气全用在过日子吃喝拉撒上。老头晓得这也好,能力不足却想得多反而是坏事,他们就做好他们能做的,他们是触手只需要全力信任执行脑的命令就够了。
“老权你刚说什么?”范川夹了一筷子鱼,火候刚好肉又紧又入味。
“中华门外头,日本人挖地挖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什么东西?”
“地宫。”
“地宫?哪朝哪代的?”
权巍一嘴饭呜呜地说:“一个寺的,里面有好东西。”
范川皱皱眉:“又他妈便宜他们了。”
老权神秘地摇摇头:“那些金的银的都不算好东西了,日本人捂了三四天了不敢说,他们挖出舍利子了,从北面西面还有他们本国正请专家来,听说是唐玄奘舍利。”
范川睁大眼:“真的假的?”
权老头笑得一脸褶子:“真的假不了。”
范川思及这几日听说的几个工地的安保级别又觉得有点靠谱。
“捂不了几天了,你且看着吧。”权老头低道:“老头我主要是想告诉你,明二少让我带消息,秦少爷可能要回来了。”
范川猛地坐直了身体:“你说什么!?怎,怎么要回来呢?”
“'计划已经上路了,南京一行是关键,请范大哥给兜着些',明二少就说了这,旁的我就不知道了。”
“你怎么不早说!”消磨了半天这老头才讲,范川有点急了。
老头狡黠地一笑:“讲了还能吃到这鱼么,怕你是没心思做了。范老板稍安勿躁,你看,该是你的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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