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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意会 不可言传

【秦川】弱水-33

断更了几天,补个粗长的。


公历八月二十九日,旧历七月初七,宜破土。
一场降至的雷雨使得空气无比压抑,躁闷里夹杂着浓重的土腥味。尖锐木栅圈起的工地上四处是巨大的灰白石方和高高垫起的成堆木材。腥风扯着防水布发出猎猎声响,击打在人的鼓膜和心脏。
天越来越暗了,范川带着几个弟兄一纵一纵检查高大木堆的缝隙,木材散霉的味道在这样的天气里更是让人头皮发紧。
“队长,要下雨了。”刘鑫呸了一口抹抹吃到嘴里的沙砾,心里直骂娘,这都啥操蛋差事,张侨闻这孙子还他妈敢指挥他们特训警卫队了?来给当个保镖已经很给脸了,居然这种搜地赶人的狗腿子活也指派他们去,也就是队长好说话,妈的回去一定在团座跟前给张侨闻这鬼孙好好上上眼药!
他一脸的忿忿憋屈,范川看着好笑从上衣袋掏了烟扔给他一根:“应付下得了,又不拿他官饷,一会儿带弟兄们找个躲风躲雨的地方歇歇。”
刘鑫忙接过来给他队长点上:“就是,这鬼嘶猫喊的天气,哪还有啥新闻记者跑这阴破地来,文人都精贵呢。”
藏灰的天际似是应和他的说法划过一道雪亮闪电,把周围高耸阴沉的木堆照得更加阴森,几个兵蛋子都有点怵,彼此窃窃私语着壮胆。这地方怎么看都透着些邪性,听说地宫刚开时冲撞了镇兽就已经疯了一个苦力,之后煞气外泄又接连病倒了好多工人,这些人现在都被关在工地后面临时搭建的营地里不让外出,怕把阴煞带了出去,出什么大乱子。日本那边请来位高僧据说是鉴真大师的嫡传弟子,今日一到就去给工人驱了煞,大抵不管哪国和尚都是慈悲为怀的。
范川咬着烟听他们瞎掰咧,心里却是一清二楚的,一个佛门地宫有什么煞气,冲撞镇兽,煞气外泄全是为了扣押那些看到地宫内部的工人编的瞎话,怕讯息泄露出去索性全部以看护的名义拘禁起来。而那名高僧一来就冲着工人去恐怕也不尽是说得那么大义。
秦玄策进了文保委之后他们曾有过一次见面的机会,是专家组里的罗教授请他去给秦玄策送一把玛瑙刀,罗教授就是当初在火车站出言的那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具体身份不清楚,只是这一行人都以他为尊,似乎在北派很有面子。
范川揣着那把幽红润泽的玛瑙刀到文保委的时候,秦玄策正四仰八叉坐在皮沙发上一边休息一边等他。周围站了四个警卫,也不知道是保护还是监守,那人却对气氛浑然不觉还招手让他坐下喝茶。
范川自是不假辞色,把装刀的小盒子递过去冷冷看着他应都没应,一脸颇不耐烦。
秦玄策脸色也冷了下来:“范队长好大派头,一口茶我都请不得你喝?”
范川笑了一声把他手里的杯接过去一饮而尽,清翠茶汤有几滴微垂在唇角被他拿手指揩去,复而又把装刀的盒子杵到秦玄策面前。
屋子里气氛一时很尴尬,四个警卫互相瞄了一眼暗道这范队长平时也不是个脾气古怪油盐不进的主儿,这是多大怨啊。值守秦玄策这边的警卫这些日子多少都听过这位鼎鼎大名的秦少爷当年流落他乡的八卦,范川和秦玄策结过兄弟的事儿不是秘密,可谁也不知道那小一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两个本该相依为命过的人看起来水火不容。
站在沙发右侧的李威悄悄打量着范川,他是从上海起就跟着何洛舟的。搞情报的渗透是本能,无论是敌还是我,所以甫一到南京,从前的弟兄就都被打散重编,一是安上面人的心,二是保证李先生对全局的把控。他当初被分派到文保委还有些懊恼,觉得被发配了,如今竟又重被何洛舟起用。何营长曾言秦玄策对范川必然有私,可是观这二人往来的态度,怎么都像是有仇啊,气氛僵得不行,他都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秦玄策定定看着那个盒子就是不接,似乎打定主意要给范川难堪,有个和范川熟些的警卫员咳了一声,想解围:“范队辛苦了,要么给我吧。”他伸手要接,被秦玄策喝了一声:“别碰!那是战国玛瑙刀,金家祖传的!要不是你们头回拿的银不纯怎么会毁我一把好刀,那把就算了,这个碰坏了谁都赔不起!”
警卫员猛地僵住了,一时有些无措。范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小子这年把学了多少本事他不知道,但唬人绝对一套一套的,战国玛瑙刀?碰都碰不得还拿出来抛银?抓起秦玄策的手把盒子拍在他掌心里,淡淡说了声:“东西带到了,告辞。”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他已经掉头出了房间,一路带风走出去一张冷脸没什么表情,但谁都觉得他带着火。
出了文保委转进逼仄小巷里,范川才松下来,从衣袖里轻轻拽出那张叠得只有铜钱大的纸条。
“地宫开日将有行动,置身事外见机行事。想你。”
范川呼了口气,他估计是没法置身事外了,张侨闻试探他能否配合当日安保工作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团座那里都是他自己去说服的。他从来没有准备置身事外过,所以就见机行事吧。
轰隆一声闷雷从天边滚来,范川回过神对刘鑫说:“你带张斌和彭武到棚架那里巡一圈儿就回接待处吧,要下雨了。”
“哎,队长你先回去,眼看云头就过来了。”
范川点点头领着几个手下往临时搭建的接待处走,地宫封门凌晨三点就开启了,那些专家说要晾上四五个小时散掉淤霉之气。如今快要八点,那帮人也该来了。
深坑里一个黑黢黢的门洞,那些新鲜被挖开的封土还堆在周围,里面冷寂如死。起初的些许恐惧和紧张被时间冲淡,雷雨前燥热的夜让连夜值守的人都疲了,做长官的早就不知道躲懒到哪里去,手下的人也三三两两在抽烟。
“什么人!”还没走到一半,范川手下一个小兵忽然举枪喝道。
范川皱眉警惕地看过去,木堆漆黑的防雨布后头什么都看不清,一片寂静显得无比诡异。他压了一下小兵的枪口:“别慌!警戒!”
说着也拔出了枪,贴着木头往那个地方慢慢走去,风穿梭在木料空隙发出尖锐的咻声,走进巨大的阴影里让人不由一寒,可范川毫不迟疑目光如炬。几个手下坠在他后面警戒,一个强闪之后雷鸣轰然炸起,范川踩着这声雷猛地旋身枪口凶悍地指向那个阴角里,后面的小兵全部头皮一绷咔咔架起枪来。那刻密集的雨点哗然而降,一瞬就把人淋了个尽湿,可所有人心如擂鼓,不敢稍动。
忽然范川舒了口气把枪往套里一插,转身说:“没什么,就是布给刮下来了。”
他背对那个死角走回来踢了开头出声那小兵一脚:“大惊小怪!回去!都他妈湿透了!”
说着率先往外走去,手下们赶紧列队跟上去。
死角里,明台长长舒了口气松开紧紧捂在于曼丽嘴上的手,撞大运了。
于曼丽惊异地看着他:“那,那不是你二哥?”
“不是啦。”
于曼丽猫儿般的眼睛转了转:“我知道了,他就是秦少爷那个……”
“对啦,你真聪明,他就是秦少爷的那个。”
范川可不知道这一对小男女在那儿这个那个的,他满脸镇定地回到接待处,脑子却一刻没停过,秦玄策说的行动小组指的就是明台他们吧,这明家还有没有个正经少爷了。还有和明台在一起那个小姑娘,瘦瘦小小一个能做的来这些吗?范川下意识地操心,浑身滴着水回了接待处,刘鑫一看他这队一身狼狈赶紧跑过来张罗。幸而有身份的人都还没到,还有些时间好处置,也顾不得条件如何,一队人都到之前工人冲凉的澡棚去擦身换衣服。
范川是头儿,自然不能和他们堆一块儿,自己找了个没人的棚屋进去擦换。刚穿好裤子扣上皮带,棚屋的板门发出了磕哒一声,他反射性抄起枪指向门口。
秦玄策从电闪雷鸣的暴雨中钻进来,一双眼在昏暗的屋里锁定他,微微发亮:“哥,这可是你第二次拿枪对着我了。”
范川松了口气翻他一眼,放下枪弯腰去拿干净衬衣,被带着水雾气的人从后面贴上来抱了个满怀。范川也没挣,抖了抖衬衣,徒劳地去抚平折叠的痕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厉害啊。”
“……”
“好啦,我有眼线的。”
“本事大啊。”
“哪有,都不是你手底下的。”
范川扭头看他:“你还想监视我啊?”
秦玄策悻悻地说:“我想,可是封长江那里好难塞人。”
还他妈真想?!范川给气笑了,一巴掌拍住往他裤腰里摸的手:“撒开,是动手动脚的时候吗?”
“哥……”秦玄策委屈道:“今天是七夕呢……”
范川愣了愣,心头有些发热,可还是低声说:“那也不行。那些人都到了吧,你溜出来不打紧吗?”
秦玄策亲了亲他肩头:“主角还没到呢。”
范川知道,今天恐怕有大人物要来,大部分警力都用在护送这些要员上面了,所以张侨闻才需要借外力来布置工地的安保。这件事从开始汪精卫虽然表达了极高的重视,却从未亲自出面接触过,这个姿态大约是摆给日本人看。
他想着事儿,秦玄策却从床上拽出个刺绣荷包,脸色马上就阴了下去:“这是什么?女人给的??”
范川一看赶紧想去抢,之前秦淮河边那夜,他鬼使神差地没有带上这个荷包,今天怎么措手不及给瞧见了。他一伸手秦玄策敏捷地就闪开了,一脸气急败坏:“谁给你的??妈的老子弄死她!你干嘛随身带着?现在就扔了!”
范川见他这幅赖样反而不急了,抬手套上衬衣:“你扔啊。”
秦玄策一哽捏了把荷包里的东西,那手感让他心里咯噔一响,扯开丝线倒出来看果然是他雕给范川的那把玉桂,这一下心里翻腾的又是欢喜又是羞愧。
范川不理他,齐齐整整扣好了衣服伸手向他讨那个荷包。他讪讪地递过去顺势抓住范川的手:“哥……你一直带着呐。”
“你要弄死谁啊。”
“我这不是怕吗?”秦玄策低头讨好地亲他哥抿紧的薄唇:“你这么好,谁见了你不跟狼见了肉似的啊。”
“行了行了,你少来这套。”范川把荷包贴身放好:“我问你,行动小组的人是不是明家那个小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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