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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意会 不可言传

【蔺靖】三五年时三五月(1end)

倾倒用途的一篇文,就是说有些句子老是在我脑子里跑,我给它写出来就舒服了。
所以可能有很多很多设定时间线的bug,这里琰琰比蔺晨大四岁。



忆郎君当初鲜衣怒马过市桥,春风百里杨花绕,日暖城郭朱墙高,风铎垂檐琉璃耀。
说那时听不懂缠绵相思莫扰,占了个正当年少,过白驹未觉荏苒,转眼间银汉迢迢。


蔺晨第一次见到萧景琰的时候是十四岁上,出生就无拘无束地在琅琊山养着,这会儿正当猫狗都嫌的年纪,他又早慧,比寻常少年人花样更多些,除了他阁主爹,谁也奈何不了。被带到皇城吃萧皇寿宴的前夜,老阁主耳提面命了半宿,就怕他在宫里丢了人。从皇长子说到献王誉王,警告他别招猫逗狗,蔺晨在心里翻白眼,把皇子比做猫猫狗狗,是他亲爹没错。
春日宫宴,日头刚起就摆上了,先头是皇后在御花园的汐月阁招呼入宫贺寿的各诰命女眷,过了午朝大宴才在庆安殿摆起来。 蔺晨一早就入宫了,琅琊阁不问政事,萧皇多疑自负,却也未曾敢逼迫过琅琊阁分毫,世事有来有往,既你敬我一份我亦让你一寸,何况情谊还未消磨殆尽。老阁主进宫就把蔺晨扔给了蒙挚,同萧选闲谈去了,这一番闲谈漏出几分真章自然由蔺阁主把握,到底足够皇帝琢磨收益几年,也换多几年琅琊阁的清净。
“蒙大叔,好热好无聊啊。”蔺少阁主滚在罗汉床上,把蚕丝团葵的腰枕踢开,他赤着脚身上漫是少年郎少见的慵懒。刚开春不多日,还余些料峭,许是引路太监怕这位娇客受了寒,屋里头很快就烧上了火笼,一个血气方刚一个年少力盛哪儿能消受,一会儿就熏得两人一身薄汗。
“叫蒙大哥!”蒙挚一本正经地不知第几次纠正蔺晨,他父亲蒙鸿将军同蔺阁主以兄弟称,这辈分可不能乱。
“蒙大叔我们出去转转好不啦。”
“是蒙大哥,不可以出去,蔺阁主说你不老实,命我看住你。”
“我老实得很啊,你跟我待了半个时辰了,你看我是不是很老实?而且这地方好热啊,刚过了冬就中暑,讲出去也太可笑了。咱们不跑远,就在外边儿那个湖旁边玩玩。”
蒙挚扭了扭,中衣背后汗湿了贴着皮肉很不舒服,外面云淡天高日光鼎盛,不知何处归来的玄燕剪过春风,全是盎然生机。即便刻板些,蒙挚也是个年轻人。
蔺晨真的就是想出去待会儿,这屋子不知道从前住的什么人,薰香脂粉味太重了,可即便这么重也盖不住那一丝血膻和阴翳,让人不舒服得很。外头春色如倾,情愿辜负美景陷在这囹圄里就不是他蔺晨了。
蒙挚无趣透了,无趣到蔺少阁主都不愿作弄他,因为他听不懂。绕了一圈湖,蔺晨又百无聊赖,靠着新发了绿的杨柳想寻个法子去弄水里肥硕的锦鲤。仿佛皇宫里的鲤鱼都比别处多些眼力见儿,见这人貌似心怀不轨,纷纷沉到了碧波深处去,蔺晨施了内力的小石子儿被浮力挡了几次,有点儿来劲儿了。
许是天可怜这些无辜的鱼,忽然有事情夺去了蔺少阁主的注意,横湖的廊桥上有两队人相遇,似乎起了些争执。会爬就开始练内家功夫,蔺晨即便是逆风也把事情听了个大概,说是争执,不如说是那位抬着下巴,被称誉王的人单方面在行刁难。被他阻截的是名绯衫青年,身边只有个畏畏缩缩的引路太监,那太监一看就是怕事的,不但一句话不帮,还往外让了一步,拉开和那青年的距离,垂着头不言语。
“靖王爷出宫开府以后,真是长规矩了,见到皇兄像个木头似的。”
誉王身边不知是哪家的贵公子,没入春几天就摇起了扇子,蔺晨挑挑嘴角,想起自己怀里的折扇,他这是武器,可不一样。
那被轻侮的靖王并未作声,他眸子里淡淡的就看着那个出言无状的人。
“惠季你有所不知,”誉王一脸桀骜地对旁边人讽道:“我这七弟今天心情不好,早上入宫请安等了半日未见到亲娘自是心中不忿,本王理解。”
“那是皇后娘娘高看静嫔,才令她前往协助宴事,这抬举总要识吧。”
“是啊,这会儿大家都忙,皇兄也没空管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倒是让七弟告状无门了。”
琅琊阁不问朝堂之事,可对天家却不是两眼抹黑,相反,开慧以来老阁主就让蔺晨熟记朝中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连外戚之中宫墙之内都要他知晓分明。他粗听之后就理清了这事情原委。
誉王这是在皇长子那儿受了刺激,来找软柿子捏了。
“妈个巴子的!又在欺负人!”蒙挚这武夫,一见萧景琰受了刁难,撸撸袖子拖着蔺晨就要过去撑场子,刚走到近前,一直沉默不语的靖王开了口。
他声音很清澈,介于少年与青年的交界,不绵不锐,像翻山越岭还带着凉意的春风。
他说:“誉王殿下说笑了,臣弟本是听闻母妃偶染风寒卧病在床,才向父皇请旨入宫探望,未料皇后娘娘如此倚重母妃,不过摆个内宴都离不得母妃。”
蔺晨暗叫了个好,觉得这话怼得舒服,先点明皇后欺人太甚,皇帝都知静嫔染疾,她竟还强使人做事。后又讽刺皇后无能,连个内宴都要依仗得了病的宫妃来操持。随后蔺晨又摇摇头,还是太耿直了,没有与之相配的实力,气性大可不是好事,过刚易折。
“誉王殿下,靖王殿下在此做什么呢?湖上风大,这里说话容易闪了舌头。”蒙挚虎步上前,站在萧景琰身侧,使了些蛮劲对誉王一揖,气势骇人。
蔺晨笑,这武人竟然也懂挤兑人啊,看来不是第一次对付这帮子二世祖了。他也被蒙挚拉过来充人头,把那个畏首畏尾的小太监推了一步,差点儿挤上桥栏去。
誉王面上一讪:“哦,是蒙小将军啊,不当值吗。”他特意咬重那个小字,警告蒙挚认清身份尊卑。誉王骨子里还是有些怕这个莽夫的,蒙挚不知轻重直来直去,有时候皇帝都有些头疼,可这于皇帝更是优点,蒙氏一族掌管禁军,是王之铠甲,不精明的愚忠的人最合适这个位子。
所以天子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有意无意的赞赏,让誉王对蒙家多少有些忌惮。
“今日宫里来了贵客,圣上正与贵客相谈,差我陪着小公子。”
众人这才注意到那白衣少年,蔺晨不过齐成年人肩头高,不声不响的时候毫无锋芒,像是乖巧得很。
“哦?”誉王精细的眸色一闪:“贵客,是琅琊阁的那位?”他一垂头对蔺晨露出个温和的笑:“那这一位就是蔺少阁主咯?”
蒙挚咬了咬舌头,要死,一时情急却忘了身边这位是万万不能闪失的,天下对琅琊阁皆趋之若鹜,誉王恐怕要把这小公子当作他的奇遇了。
蔺晨正在看萧景琰,他很好奇这把叫人如沐春风的嗓子属于怎样的人,那青年从背后看上去清瘦,腰被封带掐得细窄,跟阁里侍候他的那些玲珑少女似的。可走近了看却不是柔若无骨的身姿,又挺又韧,青涩却张力十足,像把绷紧的弓,像柄带鞘的剑。他周身的氛围并未因为蒙挚的到来改变分毫,圆润的眼半阖着,薄唇轻抿出锐利的角,很漂亮的人,蔺晨想。
所以他完全没搭理誉王的问话,盯着萧景琰看了半晌,他喜欢好看的事物,特别是又干净又好看的。
遭了冷遇,萧景桓面色有一丝不豫,很快又压住了,笑道:“看来少阁主和我这七弟很是投缘啊,怕是旧识?那本王就不打扰二位叙旧了,告辞。”
蔺晨斜眼看看他一帮人乌压压下了桥,心里冷笑,拉拢不成就开始泼脏水,皇帝生性多疑,他这番话要是润个色再传到上面去,天子请不动的琅琊阁却和靖王有私交,先不说皇帝信不信,膈应是少不了的。
誉王一撤,萧景琰便侧身对蒙挚道谢:“蒙大哥,多谢。”
他又看看蔺晨低道:“抱歉蔺公子,是我累及你了。”
蔺晨才发现他舒开了眉眼更好看了,这个人本该清风明月而不是愁云惨淡。
“靖王殿下说哪里话,要不是我盯着你看,那傻缺也不会信口胡说。”
蒙挚笑喷出来,誉王这人,说他阴毒者有,说他戾气者有,倒是第一次听人喊誉王傻缺。
萧景琰也忍不住笑了,他一笑如东风洒雨露,如飞雪伴春还,如冰天雪地里开出的一枝梅,夺人心神。
蔺晨恍了一下,又听萧景琰问:“那蔺公子何故看着我?难道真的见过?”
蔺少阁主手一抄,故作玄虚道:“相逢何必曾相识,只是觉得靖王殿下特别合眼缘罢了。”
萧景琰见他这半大少年装老成的模样,觉得挺有趣,看着他笑而不语,直到把蔺少阁主看得心浮气躁,刷地从胸口掏出把折扇:“天儿真是越来越热了。”
一阵湖风吹过,蒙挚一头雾水望着他,小太监打了个哆嗦不敢抬头。
蔺晨眼睛转了转,道:“我初来乍到,蒙大哥陪了我半日也辛苦了,不知道靖王殿下有没有空领我看看这宫闱景色?”
萧景琰未见到静嫔本也有些不放心,晚上宫宴以静嫔的份位是上不得前的。他又不能无事滞留宫内,如果是应了蔺晨的邀或许还有个说头,靖王殿下少有地有些心思活络起来,看了看蒙挚。
蒙挚马上说:“靖王有空就一起转转吧,我倒是不累,就是宫里我也不熟,怕冲撞了贵人。”
靖王自是不无不可,寻思着一会儿再绕回母亲那儿去看看回来了没。
风吹了云来,竟是飘起了艳阳雨,牛毛细雨被刮得像薄雾般,青石砖铺的路被润得油光莹亮。小太监被差去取伞,跑回来就失了主子的踪影,抱着油布伞不知所措。
蔺晨拉着萧景琰躲进一处僻静的凉亭,这雨打伞也无用,风一吹就扑了满怀。蒙挚跟在后头脱了外裳要给蔺公子挡雨,被蔺晨躲开了去:“我也是练武之人,蒙大哥还是给靖王殿下吧。”
自从听了萧景琰对蒙挚的称呼,蔺晨马上就改口喊了蒙大哥,他可不想和萧景琰差辈分,那多没脸啊。
萧景琰也摆手推辞:“我亦自幼习武,不是娇弱之人,蒙大哥还是穿上吧,潮风入骨别着凉了。”
他在矮树丛缝里见到那个焦急的小太监,找不到人也不敢大声喧哗,奔走的时候可能还摔倒了,看着很狼狈。刚要出声招呼,被蔺晨拉住了:“让他多淋会儿。”
“为何?”
“不护主的奴才不该吃点儿教训吗?”
萧景琰一愣怅然地笑笑:“不怪他,宫中之人省时夺势是本能,况且他也不是我的奴才,不过是给我引路罢了。”
蔺晨摇摇头:“我知你心善,可今日种种都已经入了这小太监的眼,若是让他痛痛快快地回去了,你靖王好欺的名声恐怕就要在奴才中间传开了。宫闱之中这些底层的人最好用也最难用,你该懂的,即便你不惧什么,难道不考虑静嫔娘娘的境地吗?”
萧景琰被他说得怔住了,他没想到一个江湖之远的少年能说出这番话,恍惚像就在这深宫中挣扎了多年的人一般。
蔺晨看着他的表情,笑道:“本公子只是比常人更玲珑剔透心思缜密,殿下不必疑惑。”
萧景琰又哭笑不得,还有人夸自己夸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他有一瞬想到了林殊,莫名觉得可能这两个人路子挺对得上。
他非是想不到蔺晨说的这些,只不过不愿和这些无足轻重的人计较,母亲心向着宸妃娘娘,所以皇后时常刁难,可只要皇长兄在,只要他在总不至于让这些小人也轻慢了母亲。他看来蔺晨不过是个少年,如此有些睚眦必报了,毕竟只是个身不由己的人罢了。
萧景琰掰了截树枝使了些内劲轻轻一弹,打在那还在瞎转的小太监面前,小太监愣了愣还算机灵,赶紧循着方向找了过来,蒙挚刚才听蔺晨那么一说才反应过来,立马对着小太监横眉竖目的,小太监吓得直抖,唯唯诺诺地把伞奉上来。萧景琰看着有些不忍,寻了个由头让他不必伺候,回去换衫吧。
蔺晨在心里轻叹,仁义啊,好也不好,若是有个像自己这样的人给他把持着度倒是无妨,反之必受其害。
萧景琰转头对蔺少阁主安抚地笑,那一刻东风大盛,新发的绿叶上滴落翠汁般的细碎雨点,从他背后扑上蔺晨的面,湿的凉的又轻柔如抚,沾满他一丝不苟的青丝和挺拔的腰背,如甘霖润满新竹,清脆,青翠。
蔺晨想,可他是不可能辅佐萧景琰的,琅琊不问朝堂事,这是他老子定下的死规矩。

那一夜宫宴,珍馐美酒歌舞升平。蔺晨却兴趣缺缺,琅琊阁轻易不出世,他和蔺阁主赚足了皇室各种窥探的目光。萧皇就如老眼昏花没看到般,难说也不是存了心思引琅琊阁沾染皇家事。
舞者项上璎珞细碎零丁出悦耳的声响,在丝竹声中蔺晨略恍惚地望着对坐的靖王殿下。他在独酌,眼中无悲无喜,既不会献媚也不至失礼,端坐在那里,玉葱般的手指擎着酒杯,青瓷沿磕在他薄红的唇间,在舞娘娇艳的绮罗后头,干净地叫人嫉妒。他微微抬头时发觉蔺晨在看他,轻轻地举了举杯,毫不顾忌他人的揣测,坦荡如清风,任你如何沾污也留不下浊痕。蔺晨也回敬仰头满饮,看得誉王等人又是一阵气闷,生怕这个不声不响的老七真的得了琅琊阁什么青眼,那可真是为萧景禹添了天大的助力。
“你同靖王殿下如何相识?”蔺阁主喝了一轮皇帝的赐酒方才脱身,就见他家兔崽子在对人家端端正正的靖王挤眉弄眼。
“午间在院子里遇上的,陪我玩了会儿。”
“胡说,人家是皇子,没事干吗?陪你瞎转悠,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哎呀,我要是闯祸能好好坐这儿吃香喝辣?这是皇宫又不是琅琊。”
老阁主想想也没哪里不对,正好林元帅的酒敬过来,就暂时顾不上蔺晨了。
蔺少阁主就又撑着下巴懒懒地观察萧景琰,那个走路一蹦三丈高的是林元帅的爱子吧,刚被皇后拉着问话的时候还一副虎父无犬子的傲气样,一坐回靖王旁边就像个活蹦乱跳的兔子。蔺晨望着萧景琰和皇长子对饮,望着他被林殊逗得掩不住笑,觉得这个样子比卓然独坐更适合他。
又掀下一杯佳酿,自能饮开始蔺晨就没尝过醉滋味,他总是越喝越清醒,越喝脑子里的念头越明晰。他想,他愿萧景琰永远这样干净,他想,他愿萧景琰永不会孤身一人,他想,他愿萧景琰始终能笑得无忧,他想,他大约有些喜欢这个注定无缘的人。
“琅琊阁绝不担君之忧。”耳边响起蔺阁主肃然的提醒,他笑了笑饮下杯中物,低应一句“我知。”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他是以为,他再不会见到这个人了。那次回了琅琊山,老阁主再也没有带他去过金陵,次年他开始游历四海也刻意避开了那个繁华的国都。他自己清楚,一是为了远离权力中心,再是为了远离萧景琰。
如果没有梅岭浴血那一夜,如果不是老阁主带回了面目全非的林殊,他们的相识就如流水漂萍,在那场春雨里风吹过便散了。
这一冬,雪来得又早又烈,暖室里的人入冬就咳个没停,吓得黎纲连夜跑回琅琊山把蔺晨死活拖了来金陵。蔺晨一到和晏大夫碰了头就下了结论:只要他不作死暂时死不了,作死的话很快就能死透。
下面人都吓坏了,一个个按着梅宗主不让下榻,蔺晨就坐在廊下听他们跪的跪哭的哭。风吹雪进廊下来,栖上他散漫的发,积满白絮的枝上伸出一支嫣红的梅,他一下就记起十几年前那个笑容。雪扑簌簌地越来越大,梅下的回廊里站上了个人,披着黑裘大麾,青丝一丝不苟,挺拔干净,从青竹长成了雪松。蔺晨慢悠悠站起来,把擦亮的利器入鞘,抄起手走过去。
那一瞬,又是东风大盛,雪片绒绒白羽般从背后涌向那个孑立的人,孤身前行十多载,他不再能笑得畅快,可还是那么干净。
蔺晨想,哎,认了认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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