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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意会 不可言传

【秦川】弱水-18

不纠结,川川不纠结!川川是个豁达的人!
小日子还能再过过。


范川闹了一夜心,其实睡起来也已经想通了,死过一次他不想再做个瞻前顾后谨小慎微的人了,他理不清对傻子的感觉也说不准傻子是怎么样,但那又如何呢。世道乱成这样或许哪天老天就要收回这条捡来的命,又或者傻子有朝一日想起来了恢复了一走了之。
那之前何必要抗拒一个全心全意的人,况且他其实根本毫不抗拒。
他自幼孤苦,生命中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让他如此安宁满足,所以就由它去吧,反正他与范山只要把自己过好,不需对任何人交代。
傻子还望着他,眼里都是咳呛出的水雾,范川屈指抹了抹轻柔道:“傻样儿,快喝口水。”
他抿嘴笑的时候嘴角尖尖,新月一样漂亮极了,范山瞅紧了他的脸一刻不想移开,手伸到桌上瞎摸杯子又被磕了一下。
范川笑,那笑和平时不同,傻子说不出来,可心里痒得厉害,脸上的痴迷一览无遗叫范川有些臊,往他额心点了一指:“紧看着我干什么,饭吃冷了。”
范山不敢说,因为你特别好看。
隔壁二溜子说过一样的话,被范川拿擀面杖砸了后脑勺,那准头不得了,隔了好几丈呢。
他倒是不怕打,他怕又惹他哥嫌。傻子就是这点儿好,他不会去想范川之前到底别扭什么,只要又对他笑了就万事大吉。
那针剂十分好使,李天驰也未再烧过,整个人精气神全都回来了,范川有时锁了院门让范山把他搬到院里坐坐,吹吹风。
如此相安无事过了五日,果然有人来敲他家北墙,范川入夜就注意听着,一有动静便及时应了,对了口令把备好的布包了脚的桌子搭起,又拿了褥子垫上插满瓷片的墙头。范山力气大站在桌上帮着李天驰翻墙,范川扶着桌子轻声嘱咐别碰着他的腿,年轻人眼眶里闪着泪光,哽咽地对他们最后一次道谢。
范川笑着说:“后会有期。”
也许无缘再见,年轻的战士不知会去向何方,只盼他在残酷的斗争里永葆赤诚和信仰。
明诚说,出了这道墙任何事情都不要再管,所以范川甚至没有在墙边多逗留,收拾好东西趁夜把南屋的痕迹全都处理干净。
这些时日连路矮子都没让进院子,幸好傻子接了个慢活儿,路矮子也跑得没有那么勤快。活儿是个摆件,巴掌大的花青芙蓉种翠色纯净,已经冲出了型,要雕个玉兔镇纸。近年这般成色的料子竟也现世了不少,乱世之下什么老底子都流落出来了。
黄老师傅目力日渐不济,再又说硬玉摆弄得本就不如范山好,便拿来给范山雕,说不着急是做寿礼的重在精细,到十月初一才交货。
范山下刀很利落,这种常规的型款几乎不需要考虑,就像脑子里刻了图样似的,他也少拿卡尺去量,料子到手先用眼看手摸,这过程会占很大一部分时间,而只要他下了第一刀接着就是一气呵成。路矮子赖着看过几次范山雕玉,简直五体投地,他跟了他师父三年多现在别说镂空雕立雕,了不得只能磨磨型做做平刻。做玉要上手,看千次不如碰一次,可平常身份地位的人哪有那么多料子可供试手,黄师傅算是不吝教的,边角料还常让他碰,若遇见个小气的师父,估计一辈子都出不了师。
所以路矮子再一次让放进院里,蹲在范山旁边看他磨线的手法,又在疑心这兄弟俩可能是哪个落没世家的公子,又或者有什么内情隐姓埋名,不然范山这用钱堆出的手艺如何解释,还有范老板,长得那么好哪像生来就给人煮面的。
范山不管他那厢如何天马行空,把预计好的兔耳雕完半成品收进盒子里,又从他的工具箱底下抠出个小盒子。路矮子伸头去看,里面用剪下的绸布垫着躺了一小撮豆子般大小不一的玉稞子,他一眼认出是之前一桩活儿雕的田黄人参锯下来的边角,范山当时跟黄老讨了,路矮子心里疑惑,这么小的料子能干什么,磨玉珠儿又不能练手。
范山捡出一粒,先把锐角磨平,然后一点点打圆,又拿刻刀开始改型。玉稞子太小很费眼睛,路矮子几乎看不见埋在工具里的玉粒,站了又蹲蹲了又站绕来绕去,汗洇潮了范山的领口背心,他聚精会神纹丝不动,路矮子不敢出声打扰在一旁抓耳挠腮。良久,范山终于开始抛光,料子太小磨具不敢使过劲了,做起来格外地费神。等他磨完拿水来浸路矮子才发现,那小小的废料被雕成了个四瓣桂花的模样,玲珑可人加上田黄本身的色泽竟像是真的丹桂一般。范山拈起来对着日光看了又看才舒口气,抠出另一个盒子放进去,那盒子里已经有了大大小小七八个桂花粒,衬着黑底形致色甜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我的娘哎山哥!这也太好看了!这是……?”
范山瞪他:“不许跟我哥说!”
路矮子转转眼珠子:“哦哦,送给范老板的?”
范山嗯了声,轻道:“他生辰要到了。”
“哎呀这玉桂儿简直以假乱真,精美极了!范老板肯定喜欢!”
“你嘴严一点!”范山说:“要是露风了,我再不给你看玉了!”
路矮子连声说不敢,范山不叫他碰那些玉桂,他就像个狗儿似的围着盒子转,范山又做了一个日头偏了才收了家伙事儿。
路矮子才走范川就来叫饭,范山忙不迭应了去洗手。围着后厨的炉灶吃饭,听童山说他姐姐又推了门亲事,听顺子说他老丈人偏心,小姨子出嫁给了多少嫁妆。范山从来不插话,可他在听,知道喜欢一个人就会想要成亲,成亲要有聘礼,要拜堂要洞房然后白首不相离。
日子安稳又琐碎,白日开始变短,太阳一落也颇有凉意了,范川荫在厨房墙下头的桂花酒已经隐隐有些发香。打桂酿酒的时候还是迟夏季节,范川说桂花夜来生香所以打桂要趁晚上。
范山记得那夜月光满盈,范川架了个椅子指使他爬上去,自己捧着簸箕在树下头仰望,范山初初不会打,力气方向都控制不好,丹桂震落洒了范川一身,那人无奈地抬头瞪着他,微甜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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