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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意会 不可言传

【秦川】弱水-22

可能会和龙器的原剧情有偏差,介意请慎入。

日里连着几天阳光都极好,晒得草木街巷暖融融的,家家户户都开始修缮拾掇准备再不久就要过年。无论光景如何春节也是中国人的大事,辞旧迎新阖家团圆,无论能不能达成都是一场极其重要的仪式。
范川也架了梯子去修北屋顶上的瓦裂,本来范山抢着要上去的,只是他前日剖石割伤了手,不太深但看着挺长一条流了不少血,可把范川吓坏了,这几日什么也不叫他干,恨不得饭都喂他吃。吴大夫配的伤药效果显著,今天虽说看着好多了,已经结出了一条浅褐色的痂,但范川还是怕碎瓦又刮着口子了死活不让他上去,他只好扶着梯子在下面望着范川,递拾些东西。
生着草稞的大片乌瓦顶被太阳一晒泛着层粼粼波光,入冬了风一吹本该有些萧条的,可年关将近又添了些忙碌和喜气。范川小心地拨出碎瓦心里盘算,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腌菜早就下坛了,腊肉香肠马上也要挂起来了,年前生面指定卖得好要多备些,第一年落户新被面新褥子新衣服一定要做,还有他的桂酒也该出坛了。
他低头把碎瓦扔进范山捧着的筐里,傻子紧张兮兮地看着他,宝贝地像什么似的生怕他摔了磕了,范川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待过,遇见范山这一年多仿佛这命就变得金贵了,有个人比你自己还惜乎你的时候一切就好像有了理由,有理由贪恋活着,有理由想活得更好。
傻子的衣服还是刚到南京时做的那两三套,从里到外的天热就少穿一件,天冷就全堆身上。其实范川不算拮据,虽然做生意税重可他也有些底子,加上范山自己也能挣钱,所以本来范川早想给他再做几套衣服,可他不愿意,说自己老不出门做的活儿也污衣裳,不要穿好的,身上那件蓝褂子从春天穿到现在都洗出白来了。
范川知道范山是怕花钱太多,开始是怕遭他嫌弃,后来是怕牵累他吃苦。
补好瓦从梯子上下来,范川捏捏傻子的脸:“下午带你做衣服去好不好?”
范山下意识就摇头,被他哥两手捧住了脑袋:“要过年了,必须做!不然人家不得说道我虐待兄弟?”
“花钱……”范山嗫嗫嚅嚅地说。
“花钱怎么了,挣钱就要花的。我昨天看了一下,你做工的钱够做好几套好衣服了。”
“给你的。”范山把捂在自己脸上有点凉的手抓进手心里:“我做工的钱都是给你的,你做,我不做!”
范川一愣心里骤然热得一塌糊涂,摸着傻子手上那道长疤轻道:“我店里不挣钱吗?哪用这么省的,都做!不许再说了!”
傻子一看他脸泛红立马就顾不上做衣服的事儿了,直愣愣看着就想去亲他。院门轧着条缝,范川看了一眼拖着傻子进了北屋,在一屋子干柴味儿里厮磨了好一会儿。
过了午店里一歇下,范川就抱着布带着范山去裁缝店了,这卷还是托童娟去苏州拿药的时候捎来的,不够两个人做一身。裁缝店里寻常布料都有搭着卖的,快年了稍好一些的也有。
裁缝姓万,安徽阜阳人,长得精瘦一杆看起来和和气气的,是个挺有眼力见儿的。这时节扯布做衫的人渐渐多了,范川两个到时店里竟还不清闲,万裁缝夫妻和两个学徒正忙着给几个人量尺寸。
铺子不大,再挤不进人去,范川就带着傻子在门口墙根站了会儿。午后日光鼎盛晒得人浑身又热又懒,范川倚在范山身上跟他闲扯,问问中午吃饱没,手还疼不疼了,又问他想做什么样的衣服。范山眼里一有他哥就再没了别的事物,认认真真地答着吃饱了,不疼了,衣服说不上来随便就好。
“秦少爷?!”忽然不远处响起一个嘶哑老迈的声音。
范川和傻子都愣了一下望过去,全没意识到那人是在叫谁,那人看起来苍老但很精神,衣衫不至于考究用料却不是下乘,背有些微微佝偻,满眼无法置信地站在原地盯着范山猛瞧。
范川突然就想到那块绣着秦字的丝帕,他有点紧张地抓住范山的衣袖,警惕地打量那个老人。
“老伯,你叫谁?”范川试探地问道。
老人望着范山一脸怔忪茫然的模样,愣了一瞬立刻又道:“对不起,可能认错人了。”说完又深深看了范山一眼才转头走了。
正巧万裁缝店里人出来了,老板娘一见他兄弟俩站在门口赶忙让进去,范山一下就把刚才的事儿忘了,乖乖伸着手给学徒量尺寸,可范川心里却直打突,那个人认识傻子吗?为什么又说认错人了呢?
“范老板,你这布好啊,就是少了点儿。给二老板做一身?”万裁缝抖开那块苏州捎来的布,是靛蓝的料子,比起普通梳棉平染的藏蓝更深邃有质感。
范川只好把那事儿暂且丢到一边,笑答:“对,余的再给他做件夏衫。”
范山眼巴巴看着他问:“你呢?”
“我再扯布做,我不喜欢这颜色。”
老板娘笑得亲热:“你哥哥疼你呢,你们兄弟感情真好,瞧着叫人羡慕。哪像我这口子家里的……”
“少说一句吧。”万裁缝训了一嗓子,指使他老婆去抱布来给范川选,范山跟着后头问价钱,便宜的坚决不同意。还好范川也没想多委屈自己,挑了两块不差的料子。
两个人量了尺寸定了样式和工期,交过钱出来日头已经斜了。范川心里揣了事情走着想着,傻子也亦步亦趋跟在旁边,缓缓地顺着街归家。
巷子外头的大街有卡车轰隆隆开过去,运的都是石材和木料,最近日本人在五台山和武定门几处大兴土木,听吃面的码头工说是要盖什么日本的庙,若是真的指不定又多个加税的名目。
橘金的落日余晖里不断掠过卡车投射下的巨大阴影,谁也不知道这片沉默的土地还要承受多少屈辱和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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